作者
田栋梁
来源
医学界
“我有艾滋病，你还会为我手术吗？”
听到病人突然问出这样一个问题，浙江大医院神经外科主任陈毅力内心泛起了波澜，但他表面上并未流露出丝毫不安。此前，在和这位患者沟通病情时，两人聊的很愉快，病人问出这个问题后，陈主任明显感受到了他的忐忑不安。
“我没有问题。”陈毅力主任回复道。
第一次为艾滋病人手术
这是陈毅力主任从医生涯中，第一次准备为HIV感染者做手术。但一台手术不是由他一个人完成，医院和其它同事的意见。
此前，浙大四院普外科就为一位携带艾滋病*患者做过手术，医院层面顺利通过。
“我对我的同事们，心里是很踏实的，我知道他们会答应的。”陈毅力主任说。果然，参与这台手术的同事们也都同意。
这位HIV感染患者要做的是一种微血管减压术，解决他右边脸颊不受控制的抽动问题。一年多前，他在北京一家知名医疗机构计划手术，但术前检查结果显示他感染了艾滋病*，医生通知他取消手术，这也是他第一次得知自己感染了HIV病*。
从此他养成了一种习惯，每到一地，医院试一试，希望能找到为自己手术的医生，直到一个月前找到陈毅力主任。
艾滋病人就医难
虽然我国《艾滋病防治条例》第41条明确规定：医疗机构不得因就诊的病人是艾滋病*感染者和艾滋病病人，推诿或者拒绝对其其他疾病进行治疗。但现实中，艾医院看病难、手术难的问题屡被报道。
对HIV感染者拒绝治疗、差别对待等，都是医疗服务领域里存在的与艾滋病相关的歧视。
年8月，国家疾病控制中心与联合国国际劳工组织联合开展了一项定性研究，对位于河南、北京、广西、云南和甘肃五省4医院、7医院的医护人员共计20人进行了深度访谈，重点分析我国对艾滋病感染者/病人“拒绝治疗”和“差别对待”的现状、成因和应对策略。
早在年，中国疾病预防控制中心阎志华的硕士研究生毕业论文《与艾滋病相关的羞辱和歧视及其对行为干预的影响研究》一文中，就描述过这个问题：来自医疗机构的歧视相当严重，主要表现在拒绝收治感染者、拒绝为感染者使用某些仪器设备、不考虑感染者健康状况、强行转诊或者隔离感染者到单独病房；将感染者用过的非一次性物品丢弃或者强行让感染者买下来带走；与感染者接触时，在行为上、语言上与其他患者区别对待。
五年之后，国家疾控中心在访谈中发现，阎志华的硕士毕业论文中所述的问题依然存在，并且解决起来困难重重。
“回到病房的时候，发现自己在病房的东西都不见了…主任说我们这里也没法治，现在就办出院手续吧”（男，30岁，西安）
“…眼睛的问题，本来能做手术，他（医院）说他做不了…医院，省里，北京我都去过，他们开始都说能做，后来…又说不能做”（男，37岁，河南）
以上是来自病人的访谈，报告中也有来自医生的访谈：
“…现在病人查出阳性结果后，就直接转走…”（北京，综合类，三甲）
“…(病人)术前检查发现是HIV阳性，向医务科报告，医务科指示转院，随即办理出院手续，医院就医…从病人的病情、医院眼科的诊疗水平推测，病人多半会眼瞎致残…医院手术，应该可以避免。医院的规定，也是综合考虑了医护条件，必须做出转院的决定。”（北京，医院，三甲）
“…一旦发现这种病人，医院原则上都是要转院。如果术前检查出来，这种手术一般都不做，保守治疗的话一般也都要转到传染病院”（甘肃，医院，三甲)
“如果我们也拒绝，他们就更绝望了”
3月28日下午，陈毅力主任的团队为那位感染了HIV的患者完成了手术，手术比平常花费了更多的时间，因为陈主任术前交待：慢慢做，不着急，安全第一。
为了这次手术，陈主任和手术团队成员依照标准，做好了个人防护。医院相关部门也提前做了个人防护宣教、职业暴露后处理培训及艾滋病*阻断药物准备，以防万一。
如今，这位患者已经出院，他告诉陈毅力主任，要拍摄一部短片送给他，感谢他为自己做手术。但陈毅力主任告诉他，用不着这样做。
虽然这是陈毅力主任第一次为艾滋病*感染者做手术，但此前他为梅*患者、乙肝阳性患者都做过手术。他说：“我不赞成拒绝治疗这类病人，医院有条件、有治疗能力就应该接诊。我们应该像对待其它患者一样对待他们，让他们也充分感受到我们医护人员对他们的关心，感受到温暖，如果我们也拒绝他们，那他们可能就会很绝望了。”
浙大四院在消除医务人员面对感染艾滋病*患者时的恐惧方面，做了大量宣教工作。该院一位工作人员告诉“医学界”：“只要我们严格按照院感的有关标准去做，不会给医护人员、或者其他病人造成不良影响，更不会交叉传染。”
但面对艾滋病*感染者，很多外科医生还是会感到恐慌。广东省艾滋病诊疗质量控制中心主任蔡卫平教授曾在接受“医学界”采访中表示：“外科医生的担忧能够理解，但事实上因医疗暴露被感染的风险并不大，如果真的不幸在手术中发生了暴露，尽快按照暴露后规范采取预防措施，被感染风险也极低，近些年来几乎没看到过有因医疗暴露而被感染的报告。而且对可择期手术的病人，也可以通过术前进行针对性的抗病*治疗，快速降低病人的病*载量，来降低感染风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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